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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读余静如:北疆秋行

在北疆,随处可见牛羊、马匹、骆驼,迎着湿气的山也像动物,毛茸茸一层厚厚的黄绿色皮毛,山体线条柔和,呈现运动中肌肉的走向,一行行茁壮的树木不偏不倚直直立在山脊上,恰好是动物的鬃毛。车辆行驶在山间,从车窗向外看去,山脊也动起来,恍惚中隐隐期待又惧怕着——那些弯腰弓背的山峦会突然昂起头来,露出一只巨兽的脑袋。

从夏末的上海前往北疆,我准备了四季衣物,一层一层穿在身上,果然都派上了用场,我与同行三人先是在乌鲁木齐汇合,阳光所及与未及之处温差甚大,驱车前往吐鲁番,探高昌古城遗址:玄奘西行踏过的土地处处是他的雕塑,却不见与他结拜、助他西行又以悲剧收场的高昌王;从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向外观看,傍晚的火焰山是夺目的金色,洞内的佛像是价值极高的艺术品,曾在这耀眼的自然美景中诞生,多年后又在这美中毁于一旦。驶过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,经过库车市,我们买了几个大馕和一些牛肉干在路途中备用,途遇一群奔跑的骆驼,其中一只冲向我们,试图把头伸进车窗里;翻越天山山脉,我们在克拉玛依的公路边停下,随处可见的玉石加工厂意味着这里几乎已经没有玉,我们捡了几袋色彩独特的石头。沿途看了沙漠、草原、湖泊、雪山、戈壁滩,历经晴雨雪,我们最终到达喀纳斯。

今年十月初的喀纳斯正处于它短暂的秋季之中:此时降水高峰期已过,又尚未到达雪期,徒步正是好时候。即便处在长假中,这里不像我以为的那样人满为患,究其原因还是景区之大,路线之多,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并不困难。夜晚,我们宿在白哈巴村的小屋内,那里许多从事经营的并不是新疆本地人,他们来自河南、安徽以及全国各地,一年只需做六到八个月的生意,剩下的时间便回老家休息。当地的风土使得他们的面貌也有了些改变,他们皮肤粗糙,说话大声,眼睛直直地看着顾客,带着直截了当和无所谓的笑意。

在喀纳斯徒步,木屋边、道路上还有山间随处可见牛羊马粪,有些已经风干发白,像块平整的石头,有些还新鲜得很,是湿润的青绿色。起初我尚且小心躲避,但总不免踩上几脚,可走上半天,鞋子又莫名变得干净,一点痕迹也无,想是粪土干燥,自己脱落了,便再也不去管它,只一心观赏周遭风景。此时的喀纳斯色彩斑斓,火红的颜色是被称为“沙漠红焰”的欧洲山杨,金黄色的是白桦,高大苍翠的是西伯利亚冷杉、云杉和落叶松,十月正是冷杉球果成熟的季节,漫步山间,总会在落下的枝叶中看到许多球果,我在其中寻一颗较为干燥的球果带回家,想让家里没出过门的宝山猫也闻一闻这森林里的气味,冷不防一只大尾巴的松鼠在身旁窜过,它毫不在意我的存在,只顾着自己的生计和游戏,也在丛林里翻捡起来。

喀纳斯湖面海拔一千三百七十四米,是国内最深的冰碛堰塞湖,它远远看去静止一般,绚丽得像是画师挤出的颜料,超越常识的美显得不真实,我们沿途一路上山,一路回头看,山与湖映衬,任意一处方位和细节的变换都形成新的画面。不经意间抬头望,云被风吹得如同蚕丝缕缕,就连天空也蓝得像新染的绸缎。在这绝对的自然之美中,我忽然无法动弹,只能呆呆立住。山里漫步吃草的马群,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的身边,它们好奇又友善地接纳了我,正如这天地接纳万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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